连衡之不易扑也。
而唐举十六道之兵,四面攻之,四年而后克,何其惫邪?论者责分兵如连则势益孤,而覆败尤鸡,参差不齐,以致师老而无功,似矣;然使专任一将,四邻诸道,旁观坐听其成败,则势益孤,而覆败无速,则专任固不如分任审矣。
乃详取其始末而究之,元济岂有滔天之逆志如安、史哉?待赦而得有其旌节耳。王承宗、李师道亦犹是也。兵力不足以抗衡,唯恃要结闲贰以求得其欲,师道遗三数匹夫入京邸,杀宰相,毁陵寝,焚屯聚,挟火怀刃,而大索不获者,为之渊薮者谁也?
非大臣受三寇之金钱以相阿庇,而讵能尔邪?则其行赂诸镇,观望不前,示难攻以胁天子之受降,概可知已。外则韩弘之阻李光颜,内则韦贯之、钱徽、萧俛、李逢吉等之阻裴度,皆醉饱于三寇之苞苴,而为之唇舌者也。
故蔡州一空城,元济独夫,李愬一夕而缚之如鸡鹜,其易也如此,而环攻四年,其难也如彼,唐安得有将相哉?皆元济豢饲之鹰犬而已。仅裴、武两相立于百僚之上,为疑谤之招,弗能胜也。其迟久而后克,不亦宜乎?
故国家当寇难相临之日,才臣有不足任之才,勇将有不可鼓之勇,夷狄盗贼所以蛊天下者,皆豆区之惠,而人为之风靡。非有清贞之大臣,前不屑千金,后不恤猛虎,则天子终无可寄之心膂。诸葛公曰:“唯澹泊可以明志。”人君尚知所托国哉!
十五
德宗令廷臣相过从者,金吾伺察以闻,愚矣哉!夫苟纳贿营私,则公庭可以密语,暮夜可以叩户,姻族游客可以居闲,乃至黄冠缁流、优俳仆隶、一言片纸而可通,奚必过从哉?裴晋公同平章事,以平寇须参众议,请罢其禁,于私第见客,宪宗许之。则岂徒收集思之益,以周知阃外之情形;而洞开重门,阴慝无所容其诡秘,杜私门、绝倖窦之善术,莫尚于此也。
然而处此也亦难矣。惩猜防之失,则以延访为公;戒筑室之谋,则又以慎交为正:两者因其时而已。李太初群言杂陈,而漠然不应,宁蒙天下之讥怨,自以不用游谈之士为报国。盖截截谝言,非执中有权者,未易使之日进于前也。尝览元、白诸人之诗,莫不依附晋公以自矜善类;乃至归休绿野,犹假风韵以相激扬。然则当日私第之所接纳,其能益于公以益于国者,盖亦尟矣。
以要言之,人君不可禁大臣之交游,而大臣固当自重其频笑。论辨也,文章也,韵度也,下至于琴尊书画山川玩好鉴赏之长也,皆劳视听、玩时日、以妨远略,而佥人可托以求雠者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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